1 村口立着上写“禁止出租车进村”的牌子,元明扫二维码付出租车费时就势看了一下时间,差一刻九点。 天幕是钢蓝色。元明心里说这是钢板烧透后晾凉的蓝,车里有空调,下车就冒汗。元明看着西边远处荒火一样没烧够的余霞,心想入伏才三天哪!他扯一扯被热汗溻湿的蓝色T恤,心说这天都热成啥了。 村里的路灯和文化广场上的彩灯都亮了,十来个中老年妇女在摇摇摆摆地跳舞。音响效果不太好。她们挥出的红绸扇噼里啪啦地落在
读《入伏记》,我的感觉是:这不是一部读时令人眼前一亮的小说,也不是一部读后让人心灵产生深深震撼的小说,而是一部遵从自然本色描写、情感内敛、视点下沉、在人物的情感和心理的把握等方面颇见功力的小说。 一 《入伏记》写什么?写亲情。小说以入伏季节为背景,描写在云州市当干部的农家子弟元明回乡探望父亲的故事。拆开来看,小说实写父子之间、兄弟之间的情感纠葛,虚写现代化进程中新乡土的变化,反映的则是当前中国
江南盛景,苏州独绝。长江、太湖、运河三水交汇,滋养出这片富甲天下的风水宝地。水泽万物,江南水乡千年文脉绵延不绝,为苏州积淀了丰厚璀璨的文化遗产。“五里七里一纵浦,七里十里一横塘”,密集的水网结构赋予其“东方威尼斯”的美誉。苏州因水而生,依水而兴,成就了千年古城的绝代风华。 水,早融入苏州的灵魂。水滴石穿的坚韧、海纳百川的包容、和风细雨的温润、流水不腐的灵动,铸就了这座城市的精神特质。作为江南神韵
曾经的“文化热”为“文化大散文”提供了经验,而新时代的“文旅热”则为《江南文脉的守望者》这类作品提供了新语境。余秋雨、夏坚勇等人的“文化大散文”虽确立了“人、历史、自然交融”的标尺,却常陷入宏大叙事的幻象,并缺失当代文化使命。置身二十一世纪,当代文化已超越历史疑难,落实于具体地理空间,地方文学写作的兴盛即是表征。《江南文脉的守望者》聚焦江南文化,既蕴藏于古镇风貌,又扎根于文化守护,是文化地理学视域
时光帖 阳光多么慢,照在树枝上 移动多么慢。它享用瓷盘里的水果 看不出痕迹。它的消逝 多么慢 蝴蝶兰很安静,一瓣一瓣舒展 花瓣打开得多么慢 门框上的蜗牛像钉子,半天不动弹 它的爬动多么慢 蜘蛛在风中摇摆,吐着丝,伟大的建筑 要成形多么慢 湖水里的荷叶,被风摇摆 像西子浣纱一样,她的梳洗打扮 多么慢 麻雀一早出去觅食,好久还不回来 它的生活多么慢 走街串巷的小贩,影子
梁小兰的组诗《暮色正降》让我们最为直观地感受到时间的重力以及精神世界的弥散,在不断压重的暮色中感受到诗人在终极的时间法则面前的凝视、平静及焦虑与辩难。确实,作为耗散和流逝的生命个体,诗人总要面对重复、酷烈而又不容回避的时间法则,而其作品的命运也未尝不是如此,“时间腐蚀我们、摧毁我们,而时间更残酷地抹灭庸劣的小说、诗歌、戏剧、故事,不论这些作品道德上如何高洁。(哈罗德·布鲁姆《史诗》)”无论是平静还
1 “哎,有一个不出力还能赚大钱的活儿,你干不干?”一个人突然跑过来问何小黑。“你问我?”何小黑望着那人。“不问你问谁?”那人样子很凶。“为啥?”何小黑问。“什么为啥?”那人说。“你帮我找活儿做?”何小黑问。“你坐在这,不是找活儿做,你干球?”那人又说。“俺是出来找活儿做,不是干球。”何小黑说。“有个活儿,不出力,一天还能挣三百块,干不干?”那人还说。“啥活儿?”何小黑问。“正经活儿,不犯法的活
一 到镇上转转吧,或许能找到办法。 他撑着床沿斜着身体摸开关,灯亮了,压在身上的黑暗顿时消退。眯着眼坐在床头,定定神爬起来,穿睡衣、睡裤,拉开窗帘,外面黑乎乎的,依稀看见庭院中桂花树影子在晃动。打开大门,伸手在外墙壁上揿亮庭院灯。庭院挺大,有卫生间、厨房和L形菜地。菜地里种着生菜、白菜、韭菜等时令蔬菜,他只用农家肥,人吃一半,虫吃一半。地面铺了水泥,拐角处长满青苔。一棵高大茂密的桂花树像一把大
立春 桃花爱吃槐花,嗖嗖嗖几下就爬上了歪脖子老槐树。坐在树杈上,桃花对树下纳凉的村邻们说:“小满家来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个勾人的话题。树下的村邻们瞪大眼睛期待桃花口吐莲花,可桃花不再言语,专心采摘槐花。她换了一个话题,说槐花窝头怎么做才好吃。她还说,要是掺一点儿白面就更好吃了。 “你再说说那个女人,我给你一碗白面。”树下有人打趣。“屋里不明不白地住着一个女人,还不明白是啥情况吗?”桃花没好
九连山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陈文青撑着伞站在文化局宿舍楼下,裤脚已经湿了大半。他攥紧手中的竹编提篮,里头的艾粄还带着余温。这是他第三次拨通周副局长的号码,听筒里漫长的等待音和雨打芭蕉声混作一团。 沿伞骨落下的雨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他望着斑驳的砖红色宿舍楼,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镇中学。那时周明远总爱把课本卷成筒状插在裤兜,走路时在青砖廊柱上敲出清脆的节拍。此刻他低头看提篮里冒热气的艾粄,暗绿
黎芩溜达到小区门口,抬眼看见自家楼下那里聚集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她本能地站住脚,想再去马路边上溜达一会儿。可还未转身,小区门打开了,门卫乔师傅从窗户里探出头,朝黎芩笑着打招呼:“黎老师,您回来了。” 门卫乔师傅老家在农村,种着好好的地,儿子上了大学,在市里安了家,有了孩子,他就被带到这里照顾孙子。孙子上了中学,不用他照顾了,老家的地也流转给别人了,他就在这里找了个门口值班的工作。 黎芩退休后
居广西十余年,发现人们把山和石峰分得不太清楚。都说广西多山,实则是拔地而起百十米,却又各自独立的石峰充当地形中的主流。近处看石峰底下通常是成片的平阔土地,村庄和人家隐没其间;远望才得来整体观感,如林石峰被平地托举且囊括。视角一变,单体石峰近似柱体而非锥形,没有山的形态,高度也总是有限。早有人形容,这石峰石林有如散落大地上的巨型盆景,感觉妥洽,正是我长期以来的体认。这样的环境,既不算山地也不是平地,
睫毛上的霜 距林场近二十里的山间,有人建起一座鹿场。若走山路,两个多小时便可抵达。 这是夏天发生的事,关于它存在的消息,竟迟至冬天才到我耳中。隔着逶迤的山脉、绵延的小路、忽隐忽现镜片般结冰的河道,以及林中厚厚的积雪,恍惚间我看见了鹿。这是在现实中并无交集的物种,它有马的脸、羊的四肢、牛的蹄子和驴的尾巴。 西太行地处黄土高原,土地相对贫瘠,几百年从未有人见过鹿的身影,更多时候它们存在于传说、俗
重生的君子兰 一对长在一起的君子兰,在老家的住宅里养着。我离开后,房子久无人居,花也没有人照顾,这对君子兰就快干死了。 某日,我回旧居整理衣物,忽见书桌上的两株君子兰正将焦黄的叶尖垂向尘埃。我驻足良久,指节无意识扣紧窗棂,不禁自责,怎能任两株幼苗走向枯萎?虽知草木本无悲喜,可当指尖抚过卷曲的叶片,竟觉枯叶里藏着的尽是自己的疏忽。连夜将它们迁至租住的屋子窗下。起初每周浇水,后发现它们悄然舒展,便
一 在楚地,山野与河流的野性气息在我掌纹的阡陌间蜿蜒,像一条灵蛇游动在我和一座古城之间,我和它此生相遇绝非偶然,这是一种心灵与地理的融通。愚溪河畔,柳子庙静立,庙前的柳子街伸展出去,便衔接着一水一山。愚溪如诗的血脉,溪水微澜,搓洗着柳子孤直的瘦影;西山似文之骨架,山路荒径,铭刻着柳子蹒跚的足迹。 这座孤傲遗世的古城,于山水之间勾勒出柳宗元的身影与千年文脉。 古城以街为中心,东段繁华,以大块青
香港是一本深奥的书,旅港多时仍未能读懂该书的序跋。我喜欢登上太平山顶极目远眺,纵然做不到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但看着东方之珠的风采浪漫依然,感受着祖国河山的壮美和绚丽,又怎能不动容? 欧阳修《醉翁亭记》中提到“环滁皆山”,而香港亦多山。大帽山是香港最高峰,她如同祖母般伸出臂膀,将整个九龙半岛紧紧拥抱。大庾岭山脉经莲花山直达深圳梧桐山,然后绵延至新界仙人岭、红花岭、观音山,最后崛起于大帽山,昂然屹
母亲一大早就开始嘀咕:“吴卫怎么还没来?”过一会儿又嘀咕一遍,“都八点多了,吴卫还不来。”我说:“娘,他喜欢睡懒觉,过一会儿就到了。”母亲早早就将我们带回的食物仔细分装,指尖摩挲着塑料袋,似要将牵挂封存其中。 吴卫和他妈妈一起来了。他妈妈是我妹妹,前些年和妹夫在杭州开一家小馆子,收入还不错,但后来库存积压导致亏损。妹妹突发脑溢血入院,命虽保了却欠债,术后返乡承租稻田养虾,风里雨里劳作大半年。问起
一 临海的紫阳街清河坊是台州府城最热闹的市井。南江七个盐挑子跋涉二百里山路,到清河坊贩盐,将扁担、麻袋等捆成一捆,靠在百年老店荣白顺饭店墙上。盐挑子虽是花销的客人,但他们哪里舍得花钱?便搬张八仙桌靠在墙角围坐下来,大伯问:“吃大肉面?”众人齐应。面端上来,有人夹半碗面“哧溜”一声就填满了嘴巴,边嚼边等新面续上,三口两口扫尽面汤,最后捧起巴掌大的卤肉细品。有人先撕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任那肉香冲透天
今年初,人工智能大模型DeepSeek的爆火,引发了人们对“杭州六小龙”的讨论,进而开始有专家分析江南深厚的文化底蕴。毫无疑问,江南是丰富的,更是多元的。就比如许鑫峰的小说《盐挑子》便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江南。 《盐挑子》是一部以浙江中部山区为背景的生存史诗,通过盐挑子们的艰险旅程,展现了乱世中小人物的生存智慧与人性光辉。这是一次富有深意的回望,旧时底层民众的生活百态与命运沉浮,其间交织着苦难、侠
采日玛 沿一条河行走,我看到了遥远的 流云和泛出绿意的草地。河岸很低 灌木丛生。一条河诞生了宽广与寂寞 也诞生了我内心的荒凉和担忧 一条河将我带到采日玛,夕阳下除了 经幡的飘荡,我不知道柏枝清香 包裹着的小小村寨,还有什么秘密 落日给我披上金色的想象 落日同样给了采日玛光辉的外衣 而千里之外因为落日而引发的战争 并没有停息,采日玛因此不安稳了 唯有山坡上那座寺院是宁静
冰雪聪明 雪人的眼睛 是两枚废弃的纽扣 木质的瞳仁,眨不出一点亮光 想必,她也没想把俗人俗世看在眼里 一根胡萝卜扮演的鼻子 红得透明,也呼吸不了一丝气流 雪地里那只饥饿的兔子 早就盯上了假装的红鼻子 她知道,枯枝做成的嘴巴 不能说话,严实得走不了半点儿风声 如此甚好。世间的话 被人们说得太多了 雪人,冰雪聪明,她很清楚 自己与人世间毫不相干 不过是人类玩耍的一种
青铜不仅是材质,更是三星堆的时空语法:它让断裂的纹路重新流动,让沉默的指纹再度震颤。六重叙事,是器物在替我们讲述那些被土层封印的方程式。 ——题记 永远的谜 ——题三星堆遗址 丝绸般的长江牵扯着日月 蜀地曾经的生灵舞动在人间 玉皇大帝撒下的神话 牧马河,月亮湾,三星伴月 群山匍匐,于斯虔诚 江河动情,于斯欢唱 动人旋律悠扬千载 神秘光辉溢曜万年 一切置身事外。一切悄
远方的远 不必去远方,眼前就有草原一片 颜色,芳香,丰满。四月是天上人间 七里湖、八里湖,皖河的一担挑 挑着雁汊鱼灯,挑着冶峰青霭 长江以岳父的名义,把洪铺草场归还草原 草原上宁静一片,只有采风的男女 男的是庄子,女的是蝴蝶 黄昏已经来临,远方走来一位意大利诗人 东方、南方、北方和西方,天空合诵 中国诗歌“明月如镜,高悬草原” 雷埠红杉林 我在丰收的焰火,滚腾于秋的天
春城 昆明像一片绿叶,在我的唇齿上撩拨 告知春天已至,可以甩掉冰冷的旅程 踩一踩滇池的水波,摇响那些飞鸟的翅膀 没有七彩的裙摆,可用鲜花描绘远山的眉 站在池边大喊一声。所有的鸟儿不惧陌生人 也不惧震破天的锣鼓,更精彩的舞蹈 是群鸟翻动着空中的云朵 石林护卫这枚绿叶的刺,防不怀好意的毒蜂 盗取绿色的汁液,提炼纯度制作隐身的工具 我遇见的不是幻境,昆明点一下我的额头 还有些
杜甫故里 笔架山沉默,砚王台静穆 红叶凌乱成时光的注脚 嵩山的顽石里,藏着惊世的惊喜 那一孔窑洞,如凝固的诗行 收留过行走的草木、奔走的动物 还有被岁月磨旧的脚印 它是一座沉默的容器 盛着“三吏三别”里将士的坚忍 穷人在无常命运里的伤悲 摇晃着扑倒时,那撕心裂肺的哭泣 此刻,溪水似在倒流 时光的旋涡将我狠狠拉扯 我必须回到唐朝 回到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 去探寻生命
擦玻璃 把玻璃擦得亮晶晶,是有趣的事 看到奇妙的幻影,就和玻璃捉迷藏 擦玻璃,可以把星星擦亮 还能悄悄地逗逗彩虹,逗逗蜻蜓 画的花花草草,都笑嘻嘻 吹一口气,玻璃笑出皱纹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好玩的秘密 我知道世界上的天气有好有坏 我把玻璃擦亮,阳光照进来 心里就充满了欢喜 虚掩的门 风儿从外向屋内吹,木门吱呀地响 像精灵玩耍中发出了笑声 木门摇晃的身子,像调皮的
故乡的夜 农历三月初二没有月光,沉睡的故乡 万籁俱寂,偶尔有亲人们低语或压低的 划拳声裂醉里乾坤,血脉潮涌缩万里烟云 故乡盛放几十年的花,在族谱里熠熠生辉 很多时候自惭形秽,对不起这宁静的仙境 当年奋不顾身要逃离的地方,如今成为 奋不顾身也要返回的故乡 今晚,我是一粒沙子,融入大海 就这样吧,在祖祖辈辈编织的网里 举起酒杯大声说:天涯游子都是归人 移动的墓碑 每一块墓
登北固山 跃马涧里,还隐匿着谁与争锋的豪情 只不过那些一统天下的志向,总是湮没 在喧嚣的蝉声里。试剑石斑驳难辨 不再为拔剑长啸者发出金玉之声 甘露寺钟声依旧,女贞树摇曳生姿 只要他和他的联袂合情合理 东吴美人的幸福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说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同 就是我大腿上的髀肉,大概比理想 和诗歌更丰腴。而我眼角上滋生的细纹 也比山河星月更加细腻 如果说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
钓鱼 在覃内村的鱼塘边,钓鱼爱好者 端坐岸边垂钓。一个人的妻子带着两岁小孩 下午四点左右,鱼塘里鱼儿跃起 水面像镜面泛起一束光,钓友困睡 我用左手拇指轻揉右手无名指穴位 接着按摩生命穴,心与水面平衡 鱼漂下沉一大半,我立即拉起鱼竿 一条鲤鱼捧在手上,小孩不哭了 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 西江河 西江河感受到小城的欢乐,静静向西流去 一杯茶的沉思,一杯酒的高歌 第二天,晨跑
在南丹,忽略你是不可能的 在南丹,忽略洞天酒海是不可能的 忽略“阿娅”是不可能的 忽略遥望天下是不可能的 忽略你是不可能的 恒温。恒湿。恒风。恒氧 我在你怀里摸爬滚打 才闻过53度的芳香 又走过你的地下大峡谷 那些来自异乡的小麦和高粱 经过一年酿造、两次投料、九次蒸煮、八次发酵、 七次取酒,渐渐有了酱酒的模样 而酿酒的姑娘也一夜一夜成熟 忽略你!我是不可能的 穿白裤的瑶
摄影工作者用手中的镜头记录家乡的山川大地,记录时代日新月异的变化,是一种使命,也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热爱。卢伊琳身体力行,扛起相机,记录了家乡在时代洪流中奔腾呼啸的时刻。 卢伊琳的作品不仅是事物的呈现,更是情感的表达和故事的讲述。他用宁静的心、敏锐的触角,定格纷繁复杂的世界。任意拿出他的几幅平陆运河采风作品,就能咀嚼出无穷的韵味。《龙门大桥 》中,阳光像加了柔光罩,大桥的钢铁被镀了一层金边,连海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