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散文诗,最能击中我的灵魂 我喜爱在散文诗辽阔的原野上,拾起一颗燧石。在散文诗的历史、现实镜像,或更瑰奇多元的场景中纵横驰骋,自由充沛地表达时,向父老举杯,与万物对话,影 我不再只是仰望天空 学会用泥土的血液烧好陶罐,盛水时,才照见太阳向上方飞了一点。 我白昼一寸寸拔节的影子,在深夜,沿着家门口从高原驶下来的大河,归入永在诞生神话的海 我们用一只芦苇的头颅烧绿洪荒,黑暗才后退
我想从登上的一段古城墙说起。 一切细微事物都在战栗。一枚果实有无法言说的分量,一株植物的朴素,完全能够唤醒内心最柔软而深沉的那一部分。人,不能不对置身其中的宇宙大为惊异,对生命心存敬畏。俯拾一块泥土吧,一小块根须牢握的陆地。你说:喏,这是历史中永在孕生的土。 让冬天发芽的土。 尘灰满面,但你不能不追问生存的意义。我却找不到飞燃的箭鏃了,城门洞里堆积着一捆捆岁月的箭杆。 在书籍、碑帖、简牍之
在诸多散文诗作者中,卢静是更显大气与深沉的一位,她高密度的文字里藏着女性独特的超验气质。她的散文诗集《谁谓河广》虽然写的是自然,但最后还是通向了历史的纵深处,似乎只有久远的历史才可支撑与呼应词语对接自然时的回响。就像她说,写作已经成为了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构成,也就是说,写作已经成了某种生活方式,她虚构与想象世界的能力已经反哺了她的文学创造。也正是在散文诗写作中,卢静找到了能击中灵魂的词语、意象和
斑驳 流水藏冰,枯枝半醒。 一块石头起身追赶月亮。 一滴雨水浇筑梦的裂纹。 一缕微风为你披上木兰色的袈裟虫豸敲窗,小兽倾听爱的呼吸征途不见马蹄与驿站,信使去向不明。 云图散淡,天空的留言簿上没有你的芳名。 每个人的心里都酝酿着一场春风。 每一面镜子,都装满了从未离开的人。 我在这里 时辰的海岸。黄昏盛开一张桔形脸 我们的羽毛落入空谷,翅膀有鸟语的反光。 沙粒善于聆听,松鼠善于
所遇 山有形,水有势。此生能遇见的,不过如此。 所幸有你。 所幸,我们索要的,都不太多。在某个时间的切口,以山的伟岸,水的情意,让我重新获取执念与信仰的,是源于那场预料之外的途中相逢。 相逢是必然的。 我却因之懂得了活着的渺小,与卑微。 人世冷漠,并非寡淡无味。一直以为那是一次错误的开端,才有了令人痛惜的结局。犹若一枚枯死的落叶,飘过十二月冰凉的河床,最终悄无声息。 守着漫漫长夜,打
在田歌里玲听人世的真 走近田歌的呼吸,水韵的细节落在音波里,往事的鱼在涟漪中游出自己诗意的泡泡。 一行白鹭曳行的身影,出现在丁栅村的田埂 莲蓬开得舒展,未凋零的荷花,矜持着雷雨之前的摇曳。 烟火人世漫过的江南,总有勤劳的脊背挺着浸透汗水的风韵。 插秧的和收割的或许不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村落。而人世还是一样,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只有这歌声,留在脑海里。 让我们反复温习“汗滴禾下
默许眼泪上扬 1 ▶ 柴门虚掩,母亲在她的菜地,父亲在他的麦田 蕙兰、白芷,数据般,集生成丛,英姿飒爽地哺育刚柔并济的幽香,是众志成城的案例(东篱事故已是个例)。 地偏心远,挽起露湿的袖,在小道,铺陈洁净的视线,停止摇曳的木槿和扶苏,告诉我正确的消息:风落坡地,从《诗经》存活下来的植物,再次抬头,拥有属于自己的天空,彤云也好,乌云也罢,都不重要,一首民谣足以取暖。 略显深刻的黄昏,梧桐憨厚
水 一条干涸的河流,空旷的河床浅显、单薄,甚至有些零乱和狼。 水草已奄奄一息,有的已枯干。大大小小的石头露出真面目:苍白而尖锐。 鸟不肯光顾,再没有想要抓的鱼虾;流浪猫也逃离了,谨遵生存法则;干裂的泥土张嘴喘息,渴望天降圣雨。 大地就是圣坛。它保存每一滴水,灌溉庄稼,滋养生灵,浸润心田。 水,有自己的形状。仿佛可以随心所欲,有时恣肆,有时温顺。 恣肆汪洋时,可以倾覆一切。温顺安然时,可
高山流水·友谊地久天长 月光下,琴弦在震颤。 第一声裂帛撕破旷野的寂静,山峦开始在伯牙心中生长。 骨节陡峭穿透云雾,鸟语兑换声声叹息,松枝簌簌抖落经年积雪。 钟子期驻足聆听,听明了高山与流水的密语,超越万事万物的界限。 云雀在耳道里筑巢,折断的流水再次复活歌唱,它用飞瀑的 舌尖舔舐高山的脊梁 春秋的山河依旧在,心约应有期,而琴已碎,知音远走了。 谁能再弹一曲?那些溃逃的音符钻进我的骨
湖南益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有小说、诗歌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十月》《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散文诗》等刊物。作品入选《新中国60 年文学大系·散文诗精选》《中国散文诗一百年大系》《21世纪散文诗排行榜》等选本。著有诗集《永远的乡土》《错过一生的好时光》《九味泥土》《万物都有锋芒》等多部。曾获加拿大第三届国际大雅风文学奖诗歌奖、《海外文摘》双年度文学奖、第五届“十佳
消息 一阵风吹过,荞麦花落了。落在眼前和落在心底的有什么不同? 比一封哽咽的书信,落得自然。比一个从远方回来的人,落得更加悄无声息 在岔路口拽起的衣袖,掩饰不住那么多见风就流泪的眼睛。 遇见 临近黄昏,炊烟升起。 大山围绕的扎尕那,美景虚幻,堆积着众多苍白的石头。 益哇河边,拉桑寺的旦智加措,盘腿而坐,手持竹签,挽起宽大衣袖,在沙粒上一遍遍抄写经文,又一次次抚掌抹去。 这是他的癖好
题记:组章系笔者于2013年—2024年间在法国南部生活、旅行期间所作。相对于巴黎而言,这里有更温润的艺术热情和更隐秘的历史文化。这里信仰的,是朴实和优雅相融、松弛与坚毅并存的生活法则。 墓地教堂里的艺术展 这双异乡的鞋跟,轻叩粗沙砾石,可惊扰了层层叠叠的此地亡魂? 莫埃尔夫妇,请容我细说。你们的长子,迎娶了玛赫安娜;你们的兄弟,前年也来同眠,想必你们已重逢; 二战荣誉士兵,皮埃尔,你莫担
人的一生可能会拥有很多个旅行箱,但沉甸甸的永远只有一个,是一个人拖着离开,走了很远的路,又一个人拖着回来的那只箱子。 我也有这么一个箱子,曾经,箱子好像做着时刻出发的准备,尽管人和箱子都没有方向。如今,它不想再出发了。 不出发也好。 终于,我的旅行箱停止了它那颠簸、磕绊的日子,放下了它漂泊不定的计划。如今,它退守一角,时光仍在箱子里层叠,像码放整洁的衣服,一件件,沉淀着,又挥发出那股奔波的味
竹的声音 无竹的世界,许多大地都会落俗。 那些翠绿的叶子,别在竹子的腰间,像是大自然的挂牌 等待一场微风的靠近,将世间清脆如玉的声音,重新奏响。 当风吹拂竹叶,与风的频率形成共振 你看到绿色的影子,宛若虚构而生,而在日光之下,折叠透明的光泽。 声音也孕育于其中。情绪细细添加的时候,竹叶上也有细微的裂缝。 风霜如刀,雕镌成了图腾上的刻印。 无人时,是寂寞的笙箫; 有风路过,是清脆的
几只灰雀啄起散落的面包碎屑,眼神夹杂着清澈 河水,随风缓慢流向另一处岸口。 驻足观望的人,偶尔抬头望向云端,好像突然感觉到某种重大事情的发生,从坐标点前往其他位置。 已叙述过诸多可能,厌倦跟随人群前往节日场地——这大概是偶遇之外的必然 走过花街的时候,恰巧看见一开张门店的醒狮表演,它是一种贯穿在故乡土地之上的风俗。 从长满水草的河边离开,总是不可避免地怀念特定时刻才会 上演的颜色盛宴,谁
我在校图书馆里苦心寻觅那些时代的遗迹,以及前人回响在耳畔的时代之音。 我自借书卡上得知:这本书的生命业已辗转经历了多少人的阅读;从书里夹的纸片听见恋人的絮语和友朋的离歌;从页尾的注释里看见在往日尚未逝去而今日却已消失的人 我在春日走进这知识的库房。 春日正在下沉。春风笑着,款款地摇晃着窗外的树叶,透过二楼的窗,洒落一大片树影和夕光。 我在其中走动。 我止步于树影婆娑的一架书前,抽出一本《
焚香 焚上一炉香,双目闭合,静默聆听,听时间的颤抖,听心的跳动声。 刀光剑影、江湖夜雨,太过薄凉。世间繁华,终抵不过一炉香的温度。这简短的一生,好多个日落,好多个月华满山,有着浮蚁般繁多的欲念,忧郁着这忧郁的世界, 在一炉香的云雾里,安静地繾綣在这寂静的大地上。湖上小屋,轻风撩起屏纱,飞升而来的香魂,足以让铁马冰河静谧成诗。 屏住呼吸,决心在湖光黯淡里,稍微伫立,暂且小坐,炉火燃起时,馨香
可可西里湖 是谁,斟满了300平方公里纯澈的浅绿在这里举杯? 是谁,把这里的每一条波浪都转成了六字真言? 众草无言,雪花也不来叩门。 油菜花们高举着金灿灿的灯笼,光芒漾满了人间。 一位上师无言地走过,野花把自己打开成不老的经卷,让蜜蜂们在一团芬芳的焰火里嗡嗡诵读。 野牦牛静卧着。尘世安定。 秋日 一行大雁,把天空驮向了更高处;一株枯草,把大地晃得愈 发苍茫。一条蜥蜴,把荒野引向了深
或轻,或重。可救命,可夺命来自乡土的本体,稻草的身份在喻体之上变幻莫测。在最后的刹那,稻草或功不可没,或罪不容恕。 稻草,身披黄金的哲学。其实与稻田的草即生长稻米的草无关,这与希望和绝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在历史典故与民间俗语中,反复呈现,情缘深深。 稻草,或者不是稻草。 危险来自何处?无非欲望、名利、掠夺…在将失去和无法拥有之间,稻草,处于沉思的状态。自救与他救,其实与稻草毫不相干。稻草是
上下的过程 好像有一种力量,有一种召唤,甚至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许多年,少年的我一次次去尝试和复习,上房下房这个简单的动作和过程,就像诗人想举酒向月,一种内在的冲动,总在那里跃跃欲试。 而我,只管顺从,无须明白。 好多年,我默默地爬上去,又默默地爬下来。 有一些东西升在高处,有一些东西落到心底。还有一些东西,我捕捉不到它们,却渐渐改变了颜色和结构 在把一切都摆在低处的乡村,房顶是一户农
铁皮屋檐,未干的青灰里蜷着暮春的细雨 他取下最后一块褪色的电影海报。塑料布抖抖,抖落积攒十年的尘埃。惊醒了一群沉睡的黑蝴蝶,纷纷振翅欲飞。 那些被雨水涸湿的墨字,突然鲜活起来。 时代的浪头来得比黄梅雨还急些,天色已晚,报纸架上还留着前日没卖完的日报 最后一份晚报的日期,被铁锈啃成镂空的月牙。接着,日报变成了周报,某些月刊也成了季刊。 他看着空出来的位置,缝隙里钻出矿泉水和香烟。手指却总在
1 ▶ 大西洋的暖湿气流,越过霜迹沾满的草地,越过根部失忆的沼泽,在天山北坡上空,沉浮或停留。 赛里木湖,在阳光的切换下,用一种蓝色,调和着水韵。 2 ▶ 湖面盛大,令人室息。 仿佛拾脚就可以跨进梦里。 鸟群,尽可能地飞翔,或东或西,忽上忽下,把天空和云朵铺展得很低很低,靠近水平线。 低洼处的水草与鹅卵石极尽拉扯、游离、沉潜,不愿抽身出来。 湖水并不完全满足它的覆盖,留下舟楫的划痕,还
多么浪漫的名字。一阙弯月如弓,冷眉似的悬在空中。呵,一座寂冷的城。 老兵阿革携一个莽撞的女子闯入了你的城门。 悠远的羌笛吹彻寒夜,缺月萧瑟的清辉,洒遍荒漠。城楼上忧伤的人,拍遍栏杆,襟怀浸湿 一纸诉状将你的身世昭告。丝绸之路的重镇,闪亮华丽,商贾云集。驼铃声声,游子返乡。深情的双眼,慈爱的手掌,已将你的疲惫驱赶,风霜抖落。 蓝得不能再蓝的天空呵,放逐过黄沙、阴霾、暴雪、冰雹。 现在它拥有
铁锹在第三下时碰到硬物。我们挖出的坑,刚好埋下一只旧陶罐。 松树站在坡上三十年,没人注意过它的脚踝。直到一场雨后,泥土裂开黑色的缝隙 几个孩子蹲在那里,用树枝拨弄细小的根须,像在清理一团纠缠的电线。远处传来货车的轰鸣,他们呼喊着忽然跑开了。 总有人在此处停留,抽烟,或者踩灭烟头,鞋底搓着翻起的土块,直到把断掉的根须磨成粉末,和粗大的砂粒混在一起。 每次经过时我都想,或许应该把那只陶罐取出来
晨雾爬上褪色戏帘,老琴师正用衣袖擦拭蒙尘的月琴,裂纹 在桐木面板上延伸,像一条干涸的银河等待音符填满 武生对着铜镜勒头带,红绸深深嵌进额角皱纹的沟壑里;花旦簪子上的绒花轻颤,昨夜残妆还黏在鬓边不肯褪去;青衣在后台熨烫戏服,蒸汽里浮出前代名伶模糊的轮廓;小丑蹲在石阶削竹哨,碎屑落进青苔丛中变成褐色的逗号。 日头晒软了台前朱漆柱子,蚂蚁沿着匾额行军。一只白猫跃上兵器架,木刀枪的投影爬上斑驳的砖墙。
胶东民俗博物馆,一架老牌留声机,老妇一样,居于一隅。有人来访,霎时,便精神抖擻地倾诉着曾经的故事和光阴 博物馆所有的陈列物,便动起来: 针头、线脑、小笆箩;绣鞋、窗花、梳妆盒;烛台、青灯、老花镜;织机、纺车、蒲草窝。 冥冥中,一个女子,施女红,着婚装,育子持家的身影,清晰起来。 一群女子,施女红,着婚装,育子持家的身影,清晰起来。 一馆女子,施女红,着婚装,育子持家的身影,清晰起来。牛犁
风把影子无限拉长,直至铺进斑斓的湖面。 波涛轻拍湖岸,一枚枫叶旖旎而来,顺着湖面的纹理雀跃。 好想把它留在影子的中央,我可以趁机偷窥它的内心。细数水波的年轮,像触摸某一段被时光融化的唱片。 水草的腥味钻进鼻孔,顷刻间心事就被收紧,我屏住呼吸,只为抓住这一瞬的人间陌路相逢。 如果湖水忽然退去,潜人水底的孤独就会被搁浅,等待另一场雨水去捡拾和排列 当晚风悄悄爬上西山之巅,草丛里就会传来绝唱。
在当代散文诗界,王幅明是最令我敬佩的学者型作家之一。他在文学、书学、艺术哲学、散文诗美学、新闻出版学等方面均有建树,文艺创作涉猎散文诗、评论、散文、人物传记、书法等多方面,理论研究自成体系、别具一格,兼及散文诗学和书法史研究,是一位卓有影响力的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作家、编辑出版家和书法家,是我们这个时代难得的散文诗发展的引领者、开拓者、力行者、集大成者,是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他的理论专著《美
逃逸的嗓音 那个嗓音在她的双唇之间溜出来,她合上双手将其握住,但当她松开手,那个嗓音并不在那里。就在那个嗓音穿过打开的窗户飞走之前,她就看见光芒落在它那点缀着斑点的翅膀上。她试图说话,但她的话却没有声音。没有嗓音,她会做什么呢?而她的嗓音没有她,又会做什么呢?猫会把它摁在爪子下面?大风会把它吹走,让它迷失在另一个镇子或大城市中?或者,某个别的人会吞下她的嗓音?或者,那个嗓音飞翔时靠太阳太近而融化
天下 在村子和农业之间,娘和父亲的路不多,走了一生,也还在故里。小小的天地,连捷径也找不到。 村子和村子是相通的,连接村子的路径多么蜿蜒,也有目的。在九岭山里,娘和父亲懂得让路,从不跟路过不去。 村子老打农业的主意,把田亩上的路弄得胆怯。娘和父亲有小聪明,路走不下去了,就在合适的地段转身,走回头路。 很多的光景里,路不通了。娘和父亲就把路放到心里,转一个弯,又是新的方圆。在九岭山里,心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