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骑上大西瓜 洪柳来到了农场最偏远的连队,第二天,像给马系上绳套那样,爸爸把他拴在地窝子的床腿上。 洪柳原本在农场场部的托儿所,头一天,爸爸赶着马车来接。机耕路尽是泡土,车碾过,干燥的土像湿柴着了火,冒出了浓浓的尘烟。一匹小马驹一会儿跑到前边,一会儿跟在后边。路旁有一个沙丘,沙丘上有一层红柳,像冲天的辫子。刹住车,爸爸抱他下车,牵手,上了沙丘。爸爸用长满老茧的厚手,抚了抚开着细碎淡红花朵的红
整个宇宙,限速二十码。当他前往泰坦,他又回忆起了这个比喻。如果把整个宇宙缩小成一颗类地行星那么大,那么他和泰坦之间只容得下一个水分子。但从他所在的位置到泰坦,若以光速行进,也需要四千三百九十七年。 这意味着,宇宙若收缩成行星尺度,限速二十皮米a。 在旅程中,他不止一次想要寻找这一比喻的出处,但每次都无功而返。他确信答案就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而每一次回忆都仿佛在进行无形的挖掘。期间也会有意料之
上 乌云悬在空中,青烟游荡在田野里,峭棱棱的松树像一排排狼牙棒,蔓延在乡间小道上。小道上蠕动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灰色皮夹克配藏青色劳动裤,脚上是一双软趴趴的黑色皮鞋。男人名叫赵海波,花白头发在风中飞舞,像顶着一堆墩布,他微微佝偻,抱着儿子赵亮的骨灰盒,朝跟他打招呼的人点头。 赵海波听到过抱怨,说儿子的骨灰不能安放在公墓,村人不希望先人与杀人犯为邻。已经退休的李书记替他打抱不平,说村人的抱怨不
一 最初的一刹那,容以为是啥东西撞到了她的脸上。等她明白这不是东西,是有人在打她时,她迅速蹲下来,两只手使劲捂牢脸。她可不能让脸挂彩。她要靠它吃饭,它是她的吃饭家生呢! 打她的是个女人。女人穿着红上衣、咖啡色裤子,短发、瘦脸。女人见容蹲下来了,就开始用脚踢她。下意识地,容用两个胳膊肘护牢腰,女人的脚就踢在了她的胳膊肘、大腿、屁股上,多数时候踢在屁股上——她翘起了屁股。她明白,与脸比,屁股的作用
昨夜,我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里,我坐在快捷酒店的大床上,那应该和某个女孩有关,我忘了接下来的梦境了,或许并没有什么接下来。 第二个梦清清楚楚。梦里,我独自在公园里散步,那是两天前我刚去过的玄武湖公园,我正从一座桥上下来,两天前我也从那里下来,像两天前那样我下到湖边,看着清清的湖水,水平面引导着我的视线自然地来到了尽头崛起的山峰,山峰在大面积的青黑中间散布着一些白,那是积雪的颜色。那是紫金山的南面
苍灰的天笼着苍灰的松。美人松林跟车随行般,迅速倒退,又奔涌而至,这是一段没有终点的风景。每一程都相似,每一程都苍凉。白色的火焰在枝丫上肆意燃烧,蓬勃又壮烈。昨晚下雪,这雪却站不住,清晨就化了。 上车之后,齐月就往后坐,车尾的位置,有得天独厚的私密感。坐在后排,好像窝在洞里,不落人眼里。八点半出发,天亮堂堂,雪白晃晃,空气冷冽、干净。空气是甜的,这很难得,在雾霾迷蒙的江南,她觉得空气是浊的,有点苦
一 还是找来了。一说名字,正信就知道他是谁了。爷爷明通师父无数次说起过车珊琥的爷爷,但对珊琥和他爸爸每次都语焉不详,问他从不多说。 初春,乍暖还寒。车珊琥一天下午心血来潮想出汗,叫上几个朋友去爬了一次衙后山。这里离城半小时车程,但植被厚,空气好。他平时很少运动,奔60岁的人,一个多小时走下来感到有点疲乏。下山的路上都是沙砾土,很滑,走路需收一把,特别费力。下到半山腰时忽然眼前一亮,转弯处一片山
我们再三思考,决定把太阳敲掉重做。 那是我失业返乡的第三年。起初我对未来前途一片迷茫,意外遇到从本地建材市场辞职的高中校友庄梦蝶。某次酒局后,我们临时起意,共同出资开了一家室内设计工作室。草创之初,业务量不太饱和,闲不住的庄梦蝶拾起建材边角料,业余制作微缩模型,补贴工作室开销。这些年模型生意越来越好,而房地产市场遇冷,我们索性就关了设计店,将副业转正,并正式确定品牌名为“核舟记”,致敬高中时学过
西皮 【导板】清晨,小贵下了火车,急急赶往百顺胡同。走在北平街头,感觉处处异样。那家和老康去过的羊肉馆,垂挂的招牌上,除了原来的“蒙古味”字样,又多了几行日文,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日文,就像还没发育好的汉字。经过门楣上挂着“东来顺”木匾的酒楼,门口也多了块竖放招牌,上书“支那料理店”几个丑字,细看竟是写在白纸上,糊上了木板。真晦气!在乡下,只有办丧事才这么糊纸写字。小贵赶紧朝地上啐了一口。一个学生装
当我此后站在这里的海堤上,再往前望去,看到的岛屿逐渐增多,原先看不到的,后来看到了,原先没到过的,后来到达了。原先看上去很大的岛屿,后来变小了。 ——《海边辞》 一 我的感知从一个岛屿开始。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们上林村学龄孩子穿过一片田地,去往邻村泽前村的中心小学念书。上学路上,向西望是白溪街,向东望是西门岛(又叫南岙山岛)。 于我,少年地理的起始点是西门岛。但很长时间里我不知那是什么
“一个被时间忘记的人,他坐在一张木椅上。” 读到这句诗时,诗的主人就坐在我对面的一张木椅上,他的前后左右垒满了书。 客厅、卧室、走廊里,每一方寸可以利用的空间,都被书牢牢占领。书是这栋房子里真正的主人,他不过是终年饥肠辘辘的借居者。 我说,你坐在木椅上,真是个被时间忘记的人。他说,我不是一个人。 可依我所见,他的样子既不是神,也不像妖。他是半人半神,抑或半神半妖?五年过去了,关于他,我仍然
野草无尽 正在吃草它突然 抬头哞了一声 又低下头去 再无下文 像是不可倾诉 像是倾诉了也无用 它晃动笨拙壮实的身躯向野草深处走去 在人间 当云低到一定程度 就变成了扑面而来的雾 曾经柔软温暖。一坨棉花似的 现在冷冰冰的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想 也可能是 我没有大片的蓝天提供 油画 去山坡上看两个老人 一个在屋旁锄地。一个在厨房里炖肉 八十多岁了。仍沿袭着年轻时的生
就内容而言,冯青春的诗总是化深情为淡薄;而如果从形式上看,假如我们接受当代诗歌历史里的民间写作与知识分子写作的两分法,则可以说他的诗是以民间写作的口语形式在书写知识分子写作偏好的观念特质。这种观念性表现为情感——具体来说,是爱——但内在着思想的辩护,因而又是深沉的。但诗人似乎害怕担负着这种深沉,于是又用口语的轻盈形式纾解了它的严肃性。我们于是能在冯青春的诗歌里读出一种深入其中而后又回返的姿势,仿佛
一 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里东方人面孔不多,我与远房大伯很快对上了眼。我用老家话问道,你是……大伯吧?他和我走到地铁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地铁票(记得地铁票是淡黄色的)说,这是见面礼,大伯条件不好,没什么贵重礼物送你……巴黎很大,全靠地铁交通的。 大概半月后接到远房大伯电话,叫我去他那儿吃饭。乘地铁过去,远房大伯已在地铁口等候,两人一块去他住的地方。 远房大伯与一位李姓老人合住。一间不规则房子,麻雀
译者简介:董继平,1962 年生于重庆,早年获“国际加拿大研究奖”,参加过美国艾奥瓦大学国际作家班并获“艾奥瓦大学荣誉作家”称号,后担任美国《国际季刊》编委。译著有外国诗集《奥克塔维奥·帕斯诗选》《勃莱诗选》《W·S·默温诗选》《特兰斯特罗默诗选》等二十余部,美国自然随笔集《自然札记》《秋色》《野生动物家园》《荒野漫游记》《动物奇谭录》等二十余部,以及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另著有人文建筑随笔
作者简介:傅小平,祖籍浙江磐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兼职教授、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特聘教授。著有《四分之三的沉默》《时代的低语》《普鲁斯特的凝视》《角度与风景》《一米寂静》《夜莺复调》《去托尔斯泰的避难所》等。现供职于上海报业集团文汇报社。 (右图)李浩,1971 年生于河北省海兴县。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河北省作协兼职副主席。曾先后发表小说、诗歌、文学评论等文字,有作品被各类
无问西东——绍兴青年美术作品邀请展